坊间轶事 | 私塾先生的管饭诗
自有了文字后,就有了教书先生。先生是个尊称,记的教书的称先生、算命的称先生、看病的大夫也称先生。在这些先生中,唯有教书的可让学生管饭。
封建社会农村没有公办的学堂,由村中大户人家出资聘请有学位的先生教授孩童读书,被称为私塾。出资的人家就被称为塾东,先生的一日三餐就由塾东常年负责。到了解放后,政府兴办教育,村村都有学校,设四年级以下的学校老师吃饭也是由学生轮流供管,到了1980年左右,村办的小学多被合并,老师就近教学授课,管先生饭也就被废止了。
先生教书在外,常年吃百家饭,农户又有个贫富的差别,就有个供饭的质量问题,不管贫富之家,每轮到管先生饭时,都尽量的作最好的饭食供先生享用。但不管饭糟好,先生是不能当面表现出不满,只能在背后发点牢骚。
昌邑城北有个郭家庄,庄里设了个私塾,请了个教书先生名叫郭万,此人才华出众,是个落地的举人。一天放学后,他到塾东家去吃饭,见东家端着一碗雪白的米饭向他走来,他伸出双手去接,东家说:“今天家养的公猪要去势,这碗饭是给骟猪人吃的”。郭万落了个没趣,回到卧室写诗一首:
颤颤悠悠一碗蛆,
喜得秀才两手舒。
明知上学不中用,
早该学着去骟猪。
(舒:昌邑方言“伸出来”的意思)
昌邑南乡的北孟村,村中有朱、刘、李三个大姓。三个姓氏都办了私塾。朱姓请的是高密县的单先生,刘姓聘的是饮马村的于先生,李姓是请的安丘的曹先生。朱姓家出了个秀才叫朱渭清,与单、于、曹三位先生是同窗,皆为南孟光绪进士吴立亭的弟子。三人来北孟坐馆也是由朱渭清举荐,朱渭清因不愿教授本家子弟,应聘至安丘赵格庄为塾师。
一天朱渭清回家省亲,至晚邀单、于、曹三位先生到家作客。单、于、曹三位先生私下相商,曹先生说:“咱在同窗的老家当先生,他必然问咱在此地的膳食状况,咱仨今天何不假说膳食极差,以诗的手段取笑于他,看他如何收场,到时都看我的眼色行事”。
至晚,四人围桌坐定,相互问候,杯盏交错间,谈到了出门教书,舍家撇业,吃百家饭的不易,朱渭清就说:“我力荐三位同窗来我家乡教书育人,乡人看我的面子都万万不敢慢待众位先生,若有招待不周,也请三位多加海涵”。曹先生就说:“乡人招待很好,我等三人甚感过意不去,写一小诗以作答谢"。
饮马于先生念道:
朱在街北刘在东,
东家管待甚厚丰。
一月只管八天饭,
三八二十四颗葱。
(于先生所在的私塾是由刘姓四大家所办,四家轮流供饭,八天为一周期,故一月只在一家吃八天饭)
高密 单先生写道:
今年又得一贤东,
招待先生甚丰隆。
少油无醋两碟菜,
连根带叶一颗葱。
安丘曹先生写的是:
除却苍蝇皆是素,
捡静蟑蜋不动荤。
虽然不是修炼客,
每日吃斋腥不闻。
三位先生把所写的诗念完,朱渭清感到脸上无光,又是同行,也不能说别的话,联想到自己三次会试落榜和在外教书的际遇,也执笔写道:
教学从来最下流,
傍人门户度春秋。
不饥不饱寻常客,
无杻无枷自在囚。
课少主人嫌偷懒,
功多弟子结怨仇。
从今罢课归乡里,
要把新欢忘旧愁。
自此始,朱渭清辞馆归家,终老乡里。
2014年12月30日赵仲泉写于昌邑